深夜的停車場，一輛黑色Lancer Evolution IX緩緩熄火。洪嘉豪推開車門，快步走向電梯，睹後鏡裡殘留著幾簇未散的射燈軌跡——這是他新歌《閃光》 MV的開場畫面，也是他真實生活的切片。
深夜的停車場，一輛黑色Lancer Evolution IX緩緩熄火。洪嘉豪推開車門，快步走向電梯，睹後鏡裡殘留著幾簇未散的射燈軌跡——這是他新歌《閃光》 MV的開場畫面，也是他真實生活的切片。作為近年香港樂壇最擅長以汽車為創作素材的歌手之一（另一位是Tyson Yoshi），洪嘉豪的音樂作品猶如一組精密調校的儀錶：從《黑玻璃》以改裝的不透光車窗隱喻沒有對錯、沒有是非的秘密空間，到《閃光》將鏡頭焦點從車廂內的私密快樂，轉而描寫駕駛者的心理胎痕，他的歌曲在方向盤與鎂光燈之間，刻畫著當代藝人充滿矛盾的苦與樂。
如果說《黑玻璃》是對「隱私權」的浪漫化抵抗，那麼《閃光》則是嘗試撕開這層心理遮罩，直視每個毛孔都被注視的焦慮。「在我演繹《黑玻璃》的時候感受其實沒那麼深，因為那不是我自己創作的歌詞。《閃光》這次由自己寫詞，所以這首歌給我的感受會更深一點，裡面有提到黑影掩蓋煙火這些意象。在真實世界，煙火當然不可能被黑影掩蓋，但我就會很傻地去試圖掩蓋它，無非就是想為自己於閃光的追逐下，保留一點讓我喘息的私人空間。」他把這種被閃光燈追逐的窒息感巧妙地寫進歌詞「前面轉左兜圈當作緩和」，這既是形容避開群眾的駕駛技巧，也是人際互動的生存策略。
汽車車廂對洪嘉豪來說，就彷彿是一個會移動的城堡。那些被過度曝光的生活碎片，那些已超出他個人底線帶侵略性的目光，這移動城堡都能為他一一閃躲，並保護著藏身於鋼鐵車殼之內那個最真實的洪嘉豪。
「《閃光》這首歌希望談論的事情就是作為歌手的代價。入行六年，如果你問我過程中付出最大的代價、最大的犧牲是甚麼的話，我會告訴你最大的代價就是沒有了生活。這生活，是指我已無法再像往昔一樣肆無忌憚地和朋友們於公眾場合聚會，例如我已不可能和一大班朋友於火鍋店喝啤酒打邊爐，因為旁邊一定會有某些不懷好意的眼光，窺探著、偷聽著等你說出或做出一些能讓他挑出骨頭的瑣事，然後就可以放上網絡給人公審以換取流量。」
於是，慢慢地，他和朋友於公眾場合碰面時已不太敢出聲；再慢慢地，甚至朋友找他都不敢應約。生活，就漸漸地在這情況下被無情地剽竊了。「我喜歡玩車，某程度上是因為在車迷的社群裡面，我那藝人的身份反而沒有被刻意放大。譬如我把愛車開上大帽山，車友們看見會和我打招呼，當拍攝到我的車時會遮蓋了車牌才會放上社交媒體。當彼此的共通語言是汽車時，大家都變成對等，大家都互相尊重。」
翻開洪嘉豪的歌曲MV年表，幾乎可拼湊出一部香港汽車文化簡史——《黑玻璃》裡於日本山道上呼嘯而過的本田Civic Type R FL5、《拜託》中接載有言語障礙少女的現代IONIQ 5 N，以至最新《閃光》 MV裡另一JDM經典車三菱Evolution IX，某種程度上，這是他對迷戀汽車文化的一種個人投射。
問他前後三部有汽車「參演」的MV中選車的準則和邏輯是甚麼，他倒是坦率得令人意外，直說沒有甚麼邏輯可言，選車標準純粹是為了滿足個人對心儀車款的私慾︰「拍《黑玻璃》那期間很想試駕FL5，於是就到日本租了一輛來拍攝，IONIQ 5 N也是相同原因，剛好在拍《拜託》那時對這部有虛擬波箱的電動車非常好奇，就二話不說問車行借車拍攝。」他回答時發出大男孩般的爽朗笑聲，選車理由果然簡單到近乎任性。「至於《閃光》 MV裡汽車擔任的戲份不算太重，純粹因為想找一款全黑色的舊款車，而導演有位朋友剛好有這台Evolution IX，於是沒考慮太多便借來拍攝。」不過在拍完後發現，這部「露筍」那低調張揚的車身顏色和外型線條，和歌詞裡「躲避閃光」以及與藝人「既渴望被看見又需自我保護」的矛盾窘境意外地契合。
除了MV，洪嘉豪亦曾在他個人IG專頁中提及過smart #3，這亦是今次封面拍攝兩位汽車主角的其中一款，他對smart這兩款車又有甚麼看法呢？「正如我曾在那貼文上亦已提過，smart #1及#3 BRABUS這兩款車的加速力度實在太驚人，我平時代步的座駕在燈位起步時根本完全追不上它。雖然自己對JDM舊式燃油車有莫名的留戀，但我深深明白人是需要與科技和世界的潮流與時並進，所以近來我亦傾向去留意嶄新的汽車品牌。」
訪問尾聲，我們聊到五月尾他將在KKBOX香港風雲榜大會上擔任主持。相比起多數藝人標榜「突破舒適圈」，他更願將這客串主持的工作視為一次「換車道」的detour，偶然繞繞路去看看主幹線以外的特別風景，也是他如今以歌手為主軸的演藝生涯中一個擷取創作靈感的機會：「還好這次主持搭檔的是陳凱詠（Jace），她也是我一位很熟悉的朋友，合作時的默契應該不成問題。」
汽車競速界有句話：「睹後鏡是用來超越，不是用來回望的。」可惜車手和歌手具有本質上的差異，車手在睹後鏡中盡力把追來的車縮小，而歌手則註定在車頭射燈的光暈下被無限放大，成為被窺視的標靶。從「看後鏡中，便能愉快，你漸變小我強大」至到「消失後忘掉我，願閃光下明白到我」，《閃光》下的洪嘉豪憑歌許願，希望能被世人理解而非圍觀，並為所有被時代閃光燈灼傷的靈魂，保留最後一立方米的自由喘息空間。
TEXT & ART DIRECTION: JOEL LEUNG
PHOTOGRAPHY: SUNNY LAU@WHATASUNNYDAY
HAIR STYLING: Haysses Ip Private I salon
MAKE-UP: Circle Chong
WARDROBE: Harvey Nichols
CARS: smart #1 & smart #3
原文來自《TopGear極速誌》 2025年3月 第20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