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長征所需者不外乎一部車、一個目的地和一個藉口,且看TG駐日同事示範如何將這個要訣發揮到淋漓盡致。
很久以前,有朋友告訴我東京灣東部有一個地方叫Hota。「係呀。」他們得意地說:「日本某處還有一個地方叫Hatcha,你只需一部日本hot hatch就可以成就一個富有TG雜誌特色的故事。」恕我搶先道出這番話的背後邏輯,你覺得愛快Stelvio勇闖意大利Stelvio Pass,或者用Huracán追逐風暴的靈感從何而來呢?
當然,我們並非只是對着地圖亂掟飛鏢碰運氣,然後踏上苦路奔往一個地名語帶相關的地方。可是你看啊,只不過快速搜尋一下,我們就在東京南邊找到一個叫Hatchobori的街區,十分近便喔。
在下並非單單為此飛越半個地球遠赴日本,而是為了應邀去本田總部一探其電動車大計的進展。鞠了無數個躬和播放四十億張PowerPoint幻燈片後,他們終於向我展示那些更纖薄的電池、能效超高的摩打繞組和低瓦數加熱器,就是沒有出示一部實實在在的汽車或者相關玉照,就連一張偽裝程度勝似非洲黑夜打烏鴉的電腦設計圖也沒有。
由於搭夜機回家前還得在東京打發一天,我急需一些空洞數據、圖表和承諾以外的實在事物紓緩腦絞痛。哈,只需一部日本hot hatch就可以借題發揮,這個豈不是大好時機嗎?幸好東道主功德無量接受了我的冒昧請求,居然完全上釣相信我口中的史詩式公路長征計劃大方借出一部揭背小鋼炮。
於是我一早來到赤坂離宮對面街的本田辦公大樓地下停車場,只不過有一個小問題:日本國內發售的Civic Type R,與英國買到的版本完全一樣,惟獨不會講英文,根本沒有辦法將讀數等等行車資訊換成我勉強看得懂的文字。幸好我有攝影師Toby這位內行人同行。Toby長駐日本,懂得說日語,日文閱讀能力也相當了得,事實上就是他告訴我觸控屏上根本沒有更改語言顯示方式的選項。不過問題應該不會太大吧,畢竟我的手機知道我們打算去哪裏,這部Civic的車廂又有一種令人安心的熟悉感,出奇厚實的紅色座椅坐得我們舒舒服服。何況當地道路十分正派採用左上右落的規矩,對於我等gaijin或老外來說十分方便。
係呀,gaijin是我從《飄移東京》學來的日語,青少年時期也是從PlayStation遊戲系列Midnight Club初次認識東京這個大都會。日本也許深陷於人口老化和就業市場低迷的焦慮中,可是當你好像Goolge街景人物那樣憑空墮進這個大城市,便會發覺這裏鮮有跡象顯示1980年代的科技榮景有所褪色。
東京幅員5,000平方英里(約12,950平方公里,倫敦面積只不過是600平方英里或1,554平方公里),經濟規模之大超乎整個意大利或巴西,目前仍然位居南韓之上。不過日本人並未因此開心高興,因為他們最近才在全球財富榜跌落德國後邊得了一個梗頸四,而且政局和英國這邊一樣亂七八糟,由一個貪腐醜聞纏身不得人心的聯合政府領導。可是說到在這裏到處走走開車兜風嗎?東京「鬧市」仍然給人一種好像從超級高鐵彈射而出墮進三十年後未來世界的感覺,至少老外會有這種強烈感覺。
坊間近年還出現了一種說法,指東京已經受夠「禮多人不怪」的美譽,對那些「不會讀空氣」的粗魯遊客尤其感到厭倦。自從Logan Paul那條短片廣泛流傳,這股日益高漲的不滿情緒更衍生出「觀光公害」之說,感覺就像日本要是繼續向那些對鞠躬禮儀毫不在乎或嗤之以鼻的外來人投懷送抱,難保不會斷送掉日本之為日本的精髓。
我這天倒是沒有發現仇外跡象。在繁忙時間的東京開車,比聖誕日在倫敦開車來得輕易,而且沒有那種千方百計針對沒有明顯受害者的輕微違法行為徵收罰款幫補庫房,簡直好似打劫誓要鑿你一筆的感覺。你只要一打指揮燈,其他道路使用者便會客氣禮讓。就算開着我們這部鑲了紅色徽章的插翼街頭賽車,其他駕駛者也會揮手示意讓你攝位或通過路口。若有必要在六線交滙處停車匆匆拍一張照片,跟在你後面的司機也會耐心等候,唯有在相當肯定不會妨礙他人時才會抽頭越過你。相對於歐洲人普遍假設其他駕駛人士都是愚蠢至極的「莫擋我路」心態,日本的駕駛文化甚至比當地飲食、清潔衛生的環境和車鼻好似鴨嘴獸的火車更加震撼。
既然開車去Hota(保田)需要一個小時,Hatchobori(八丁堀)只需向東走一兩哩,我們決定先往東行繞經皇宮一探後者,之後再奔往東京灣外圍。坦白說,八丁堀其實不外乎另一條高層住宅和便利店林立的平凡街道。鑑於要找的只是一個街名牌,所以這一程很快便完成任務,我亦可以繼續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在日本公路逍遙一天。有些人也許喜歡透過飲食或音樂了解一個地方,我則比較喜歡開車見識當地風土人情。
通往保田的路線首先帶領我們從澀谷南下(那個名聲響似Abbey Road大碟的斑馬線路口就是位於澀谷),沿着我從PlayStation長時間練功所認得的防地震高架公路來到羽田機場的人工島,然後在川崎鑽進造價70億英鎊橫貫東京灣的Aqua-Line隧道。Aqua-Line是日本技術經濟泡沫最後誕生的超大型基建項目之一,1997年落成啟用後,短短兩年間便成為改裝車用武之地,改裝商紛紛利用這條筆直跑道不受橫風影響的優勢將RX-7、Supra和Skyline煉至320km/h以上的極速境界。
我們此行當然無意挑戰極速。這款本田Type R現已變得相當周全。上兩代Civic Type R是非常精彩的公路型房車賽利器,可是始終有點燥底令人不敢造次,最新一代卻可以在你想駕駛本田而非Type R時發揮從善如流的軟功,外形也比較順眼,在日本街頭出沒不會惹人注目或側目,畢竟盯着其他駕駛者有失禮貌嘛。
從隧道鑽出海面登上無縫連接的窄長大橋時,Toby用一件軼事說明東京的駕駛禮儀其實不是我所想那麼像理想鄉(他曾經因為騎綿羊仔穿越車流時打量的士門邊鏡而被帶往派出所接受問話)。基本設施本身就是一個地標,正是日本引人入勝的地方之一。正如倫敦有大笨鐘,巴黎有鐵塔,紐約有滿城辦公大樓,你在日本會因為那些高架天橋、火車月台和仿照過山車否決設計圖興建的高速幹線岔路而嘖嘖稱奇,驚訝於它們為何沒有生銹風化畫滿塗鴉日久失修。
來到Aqua-Line中途,我們終於在Umihotaru Parking Area再次腳踏實地。將這個位於海中心的全線唯一公路服務站比作海螢火蟲,實在未免有點過謙。這個屹立於人工島上的服務站,其實是一個多層停車場、購物中心和美食廣場構成的大型綜合體,而且像郵輪一樣設有纜索、索具和舷窗。我們將Type R停泊在一部非常搶眼的Nismo R34 Skyline旁邊,買了一些零食祭五臟庫,飽覽遠處都會景色後才依依不捨繼續上路。
TG公路長征通常設有某種時間限制,原因可能是為了趕搭飛機或者將車交回租車公司,這天卻無拘無束爽到極。我曾經考慮將這此行當作與日本無敵公共運輸大軍較量的比賽,但子彈火車並無這條路線。在保田和八丁堀之間雖有一列外形好似太空垃圾腳踏千斤頂的站站停列車迂迴往返,一來一回大約需要兩個鐘頭,但Civic Type R用一半時間就可以跑畢同一路程,所以大家無謂費時失事啦。
從海上回到陸地,道路開始沿着鐵路線迂迴伸延,途中經過好些管內岩壁一片銅黃色的短小隧道。Type R在這裏簡直如魚得水。某些汽車只能與原產地的環境水乳交融,例如許多美國車。超迷你揭背跑車則由歐洲鄉間小路孕育而成,所以在澳洲鄉間等地方從未大行其道。可是無論放諸本田老家的後院、斯諾登尼亞山區抑或它奪得2023年TG年度最佳高性能汽車大獎的瑞典松樹林,Civic Type R都是那麼神乎其技,市區行車表現一流,在高速公路更如入化境。
車手根本無法令它狼狽失態,車頭服從性、引擎韌勁以至懸掛支撐力總是給人游刃有餘的感覺。考慮到標準型Civic如今只有混能和自動變速型號,廢排地雷陣又愈來愈密,加上本田正投入數以十億計的資金推動野心勃勃的電動車大計,我們實在不敢說Civic今後還會推出Type R版。經典渦輪增壓汽油棍波揭背跑車也許時日無多,不過在曲終之前,本田至少為史上最佳揭背跑車樹立了一個榜樣。你若真的崇尚駕駛,Civic Type R其實絕對值回票價。講究品牌地位的勢力者會嘲笑「五萬鎊買一部本田」,可是五萬鎊買到汽車史上最佳傑作之一,不是抵到爛嗎?
請恕在下滔滔不絕長篇大論,但我實在不吐不快,因為Type R在日本並未獲得鼎力支持,那班啦啦隊到底去了哪裏啊?在意大利開法拉利?會獲得僅次於教宗的看待;在加州鄉間開道濟Challenger去加油站?服務員會興高采烈求你打開頭冚見識見識,然後問你機械增壓器用多大增壓值。就連尖酸刻薄的英國人,也會對裝潢有品味的Aston或賓利報以一聲「好車」,白天街上的日本人卻好像不太在意我們的家用揭背車王者。
保田區的居民似乎也對這部本田毫無興趣。由於名稱貼題而被我選作終點的車站,是一座百多年前建造的可愛建築物,但久經日曬的外牆粉飾現已斑駁剝落,售票處亦已無人駐守,儘管每小時仍有一班列車沿着毫無雜草的路軌隆然駛至。列車到站後,只見一位乘客下車。她匆匆望一望這兩個蕩失路的遊客和他們所開的三出尾喉租賃車便徐步離去,心裏大概正在祈求觀光公害千萬別要殃及這片靜如止水的小區。待她消失於兩旁商店大多關了閘的街道後,唯一露出笑臉的就只有那些停泊在豆膶門前車道的K-car。
現在只需掉頭就可以返回東京,不過這次我們選擇取道東京灣畔的空曠高速公路(Aqua-Line的路程短一半,所以現已很少人使用灣畔公路)。用歷來最好的Civic Type R從Hota奔往Hatcho,用乜嘢藉口都冇所謂啦。
Words: Ollie Kew / Photography: Toby Thyer / Translation: Tony
原文來自《TopGear極速誌》 2025年4月 第199期